《軍神道》的中心思想 - 物質與精神面下的個人與群體衝突

[maltz]

最近自己把思路理了理，雖然希望故事裡的角色盡量多樣化，真實化，但故事的精神思想只有一個不變的主軸: 個體與群體之間的衝突。

如果衝突在物質利益上，我們可以稱它是 權力地位 vs. 社會公義。權力地位的追求者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犧牲其他人，社會公義的支持者為了大多數人的利益而犧牲自己。這正是大家熟悉的「壞人」與「好人」的分別。單以第二人稱的利益角度來看，壞人就是損害你利益的人，好人就是有利於你的人。

但「壞人」不會覺得自己壞，他認為只有不停地佔人便宜才能生存。這是不得已的。不這麼做的是笨蛋，是迂腐、自取滅亡。很多時候人類難以避免的偏見讓我們不明白自己正在做壞事，還以為自己是正義的化身，以「獲取利益的自由」為藉口損害其他人的利益。相對於壞人，「好人」或許把公義當成信仰推廣，也可能現實地認為無私的表現能帶來更大的集體共榮利益。好人其實是非常難做的，不管自己願不願意，一不小心就變成壞人。做一百件好事，做壞事被抓到一次就形象破滅。這是這個社會的病態。

世界的時間軸拉得很長，正義往往是遲到的，很多時候，做壞事如果不被抓到就是白賺的。我常常希望有一位公義的神來個最後的審判，自己幹過的一切「壞」事都心甘情願受罰。或許因為這樣，自己在故事裡堅持著善惡有報的正義，手下的鍵盤就是毘沙門天王的法庭。在有限的篇幅中完成所有的正義，這聽來有點像好萊塢式的大團圓神話。寫得像好萊塢倒不是為了爭取讀者群(當然也有加分作用)，而是我怕讀者、甚至連自己都失去希望。

物質利益以外，個體與群體之間的衝突也可以發生在無形的精神層面。我們可以稱它為 思想自由 vs. 社會秩序。在教育普及，人人都進得了大學以前，大學的目標是培養獨立思考的人。但現今的大學已經不是古希臘時代的思想至上，今天任何訓練有素的生物都是各行各業的精英專家。獨立思考說穿了就是追求思想自由。但自由思想者也不見得是上面說的好人。他們很可能像楊朱一樣高呼「拔一毛以利天下，吾不為也」。

用生物學打個比方，自由思想者就像是一個社會中不停突變的基因。環境改變時，物種因為基因的多樣性而得適應生存。生物的基因突變絕大部份是有害的，但幾十萬分之一機率的突變成功隨時推進著演化。跟隨社會主流價值的「正常人」佔絕大多數，但同時社會中也有許多標新立異的突變。他們是「怪人」，或者講好聽點，「藝術家」。用文字創作藝術故事的就是小說家。大多數的藝術是垃圾，我舉雙手贊成。我每天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在製造垃圾。嗯，或許製造垃圾的本身也是一種藝術，但這個藝術本身也是一堆垃圾。

思想怪人提倡奇怪的學說。在當時往往是不被接納的，甚至不被政權所容忍。怪人與怪學說就像不知所云的失敗畫作，被扯爛扔進垃圾桶。但也有些少數怪異的藝術品能匯聚成一個鮮明的風格，在未來大放異彩，反倒成為社會主流。這些怪人的地位將會被扭曲成先驅、先烈、偉人，不信他們的反而成為怪人。當然也可能時光倒過來，怪人可能堅持著幾千年前就被文明拋棄了的價值，作夢期待著復古風回春大地的一天。歷史正面看是平面循環的，側面看是立體螺旋的。時裝上的復古風水輪流轉，思想上的復古風卻永遠不會到來。成為偉人也好，作白日夢也罷，或許在怪人的有生之年都看不到最後的審判了。

自己作品裡除了以「公義與權位的對立」為主軸，還穿插了一些「思想自由和社會秩序」的衝突。上杉謙信的題材特別適合談後者，因為他不僅是公義的化身，也是一股與眾不同的「清流」。如果他不是家督，這些清流的怪想法也許會給扯爛丟進垃圾桶。這也是同樣反抗著濁流社會的大盜五右衛門的不幸宿命。

個人與群體衝突體現在物質和精神面，是當今世界普遍價值之中兩種常見的對立。自己有明確的立場，而宣揚自己的立場也就是我寫作的目的。

世界價值裡還有另外兩個常見的對立: 刺激享樂 vs. 自律克制，虔敬道統 vs. 科學理性。第一個可以留給讀者的人生經驗自然體會到。第二個是基督教與伊斯蘭社會，如美國和巴勒斯坦社會的「原罪」，但在中國和其他東亞社會裡這從來不是問題。子不語「怪力亂神」，我們的道統本來就是追求政教分離的理性，與北歐國家很接近。我們只需要擔心偽裝成科學的迷信，和反對轉基因食品這種因為不了解而本能產生的恐懼，就像在自己的房間突然關了燈也會害怕一樣。

至於大家常看見的中東衝突，說真的自己看不見價值觀的對立，說什麼保護自由，其實提倡思想自由的人往往因為包容不同的文化價值而反戰。西方世界掠奪中東世界利益，大企業集團的利益經過各種一面倒鋪天蓋地的宣傳，好像成為一場正與邪的戰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侵略者才是壞人，不是嗎？要如何反思故事中的侵略戰爭才好呢？神聖化侵略是罪惡，沉默無為也是罪惡。這是自己的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