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神道》長篇歷史架空小說<第七部 上杉謙信> (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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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08

帖子 maltz » 2013-02-05, 12:06

雲山已老應長在,歲月如波只暗流。
唯有禪居離塵俗,了無榮辱掛心頭。

唐 杜荀鶴<題開元寺門閣>

微風吹皺益翁宗謙的袈裟。武士的榮辱有如剃刀下的華髮,隨風飄散。
上杉與武田終於和解了。輝虎爺與武田晴信在幕府將軍足利義輝、本願寺法主顯如的見證下,於京都妙心寺剃度。

看著輝虎爺七歲出家,看著他十四歲還俗,現在又看著他三十歲出家。
這一次不必再考慮還俗了。

當上戰國大名之後,出家和還俗成為一件很微妙的事。他們大多數並不遠離塵俗。
他們出家可能是為了向當地寺院示好,也可能是為了提前培養繼承人,好在家臣面前累積威信,但實權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還有一種可能,他們出家是為了向政敵妥協。

如果上杉與武田的家督一笑泯恩仇,淡出權力核心,隱居山林,那武田晴信也不必大老遠到京都來,在足利將軍與本願寺法主面前剃渡。
與其說足利將軍與法主顯如是觀禮者,不如說他們是保證人。上杉與武田的和議決非兒戲,而是當今天下目光的交集所在。
這不只是兩家的和解,而是一對宿敵的和解;他們象徵的不只是北陸諸國的和平,而是日本的和平。

在關東管領上杉家的努力下,原本搖搖欲墜室町幕府得以重振威信,連一向與武士政權作對的本願寺都順服其指揮。
大多數的世人寧願相信戰國時代就這麼結束了。
但也有少數人更悲觀。他們預測,只要武田晴信與服部保長恢復實力,和平將再次給野心粉碎,生靈將再次受戰火揉躪。

十一年前,武田晴信也曾對當時的關東管領上杉憲政做出不侵掠的承諾,但他才不到一年就食言了。
或許這就是為什麼足利將軍堅持把上杉與武田的和議儀式辦得如此盛大隆重,還讓輝虎爺與武田晴信的戒名裡共用一個字:「信」。
而益翁宗謙又送給輝虎爺一個「謙」字。權力愈大,愈要謙卑。
但武田晴信自己找的「玄」字不是虛偽、不可靠的意思嗎?

他應該有自己的理由,不管這麼多了。
如果武田膽敢再次侵掠,他將違背幕府,違背神佛,違背天下人的信任,承受千秋萬世的鄙視唾棄。

有了足利幕府與本願寺為後盾,上杉眼前的外交局勢一片大好。
我們這些外交奉行也該一鼓作氣,為上杉家爭取到更多的貿易夥伴、更多的朋友。

上杉的敵人難道都是奸險小人嗎?輝虎爺難道是心口不一的偽君子?

天下之爭多起於誤解,貿易帶來溝通。
世界將因溝通而了解,因了解而學習尊重彼此的想法與需要。

正如靠高壓統治維持的和平是短暫的,靠妖魔化外人而合理其偏激政策的政權也終將走上戰爭與毀滅之路。
長遠的和平必須依賴耐心與誠意的商談折衷,取得彼此最大利益的和解。

有人說:外交人受辱卻不動怒,遭罵而不還口,總把微笑掛在臉上,臉皮可謂是天下最厚。
但不動怒、不還口的真正原因,是因為我們往往了解對方為什麼口出惡言。
只要心中沒有迷失偏見,就不會責備他人。但很不幸,對方有偏見,對方不了解我們。
就讓我們帶著耐心與誠意出門,一起為天下的繁榮福祉努力。

當然,年紀大了,歷練多、大風大浪見識得多,臉皮也自然厚起來。
轉眼間我們都五十歲了,能在外面跑的時間也所剩無幾。
戰國大名出家為的是替繼承人樹立威信一樣,我們似乎也要考慮接班人的問題……

「景綱大人,您說第一站去哪裡好?」
「何不讓豐守決定?」

看來景綱大人也在考慮一樣的事。
孫次郎的姐姐嫁入直江家而沒有產下子嗣,這或許是孫次郎的福氣。
當然,以自己的身份而有這種想法是極不道德的。

心中去除名利俗欲,就沒有過多的願望。心中沒有願望,行事就能合乎義理。
依照義理行事,我們內心寧靜。內心寧靜,才能展現外交人的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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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09

帖子 maltz » 2013-02-06, 13:35

看著剃刀刮上主公的頭,真田幸隆慚愧不安。
是幸隆自己一手促成家臣會議的決定,不是嗎?
如果他把決定權交給俸祿在一千石以上的高級武士,此刻他們或許早已戰死在春日山城裡面了。

武田晴信尊重家臣的決定。為了武田家的生存,和議的屈辱由家督一人承擔。
本願寺和尚的趾高氣揚、足利將軍的冷嘲熱諷、乃至於今日剃刀下的精神凌遲,武田晴信都忍下來了。
真田幸隆不禁佩服主公的器量:他額頭上沒有多餘的皺折或凸起的青筋。武田晴信忍得絲毫不留痕跡。

同樣剃髮的上杉輝虎就在自己面前。奇怪的是,他似乎對這一切沒有反應。
他的臉上全程沒有表情,既不高興,也不難過,就像戰爭沒發生過一樣,就像他本來就是出家人,所以剃度儀式對他沒有意義一樣。
幸隆看了大半輩子的人,只見過三個做到「喜怒不形於色」:松永久秀、晴信主公,今天再看到第三個,上杉輝虎。

難道上杉輝虎的謀略城府像松永久秀與晴信主公一樣深嗎?
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使他心如止水?他到底在想什麼?
幸隆看不透。因為他不是上杉輝虎這樣的人。

※※※※

曾經頹敗一時的貴族又重振了往日的榮光。
大街上轎子與馬車絡繹不絕,武田君臣卻只能在邊上步行。來到京都,才知道自己的官小。

「是誰吃飽了撐著,把銀子灑在這些不事生產的廢物身上?」

父親來京都卑微地求和,武田義信深以為恥。
但武田晴信並沒有制止口無遮攔的繼承人。
的確,如果是武田「風林火山」的風格,應該要用軍隊把這些自稱「文化人」,彼此吹捧的貴族全部掃地出門,到路邊要飯吧。

「灑錢的是上杉謙信。以後要這麼叫他了吧?」
「晴信主公……」
「軍師,請叫我信玄。」
「是。」

武田晴信這「晴」字是義輝將軍的父親足利義晴賜的。將軍都換人了,新將軍都鄙視自己了,這「晴」字再掛在身上也沒什麼意義了,不是嗎?
再說,如果無法改變旁人的輕視目光,至少可以告訴自己不要轉頭看旁人。
既然選擇活下來,就要勇敢地放下過去,一切向前看。

「玄」,捉摸不定也。既然不確定,究竟是該信還是不信呢?弔詭的戒名,或許是武田信玄對強加在自己頭上的剃刀一次無言的抗議吧。

武田信玄曾經信奉實力。
現在他該信什麼呢?總之不能學上杉謙信去尊崇「謙卑」。今日的武田已經卑微得無路可退了。

「信玄主公對未來有什麼打算?」
「沒什麼打算。一切聽將軍和上杉謙信的,討好本願寺吧?」
「什麼?請父親不要說說這種喪氣話!」

其實武田信玄並沒有喪氣的表情。

「太郎殿下,主公說的也是最符合武田家利益的實情。」
「怎麼說?」
「越後一國年產四十萬石,最多也只能支撐一萬兵力。與實力強大的本願寺或上杉抗衡已經是不可能,天下輿情也不允許武田再這麼做。」
「那怎麼辦?難道在越後國坐以待斃嗎?」
「不會的。武田如果跟著幕府與上杉走,本願寺與其他勢力也沒膽侵略越後吧。我們都成為越後守護了,要知足。」
「但……實在不干心一輩子枯守一國啊!」
「咳……」

武田信玄嘆了口氣。
幸隆大概猜得出為什麼:太郎義信的個性實在太像他的父親。

「太郎啊,人人都說亂世已經結束了,知道嗎?不要再想著擴張,那只會惹禍上身。」
「亂世怎麼會結束?北條和里見不都是上杉的敵人嗎?」
「結束了。結束了。」

武田信玄不耐煩地搖頭。

很多事不能在大街上說,很多事不能對不必知道的人說。
年輕人的莽撞往往壞事,武田信玄已經在加賀石川原學到教訓,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不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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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10

帖子 maltz » 2013-02-07, 11:43

其實京都是何等重地,各勢力耳目眾多,上杉的軒轅忍者無所不在。
真田幸隆與武田信玄這番「一切都結束了」的話,也只是說那些給不請自來的耳朵聽的。

其實就擴張的問題,真田幸隆早就和武田晴信討論過了。

越後幅員廣大,為什麼一定要往西南擴張呢?
如果能爭取到上杉與本願寺的信任,武田日後大可以對北條宣戰,往南攻佔信濃,打回甲斐。
正向上杉家臣希望收復越後,收復甲斐也是武田家臣的心願。

上杉與足利將軍難道會再次容忍武田的侵略行為嗎?
其實說什麼「反對侵略」都是藉口,都要看武田打的是誰。

北條與里見都是上杉的敵人,上杉謙信沒理由阻止武田對付自己的敵人,就算不派援軍,也會樂見其成。

收復甲斐之後,武田信玄再逐步吞取北條與里見瓜分的關東,武田就有足夠的實力爭天下。
這就是武田信玄的戰略出路。只要在黑夜中看見了一線曙光,就不必在乎旁人的指指點點,堅定地朝光明前進。

但為什麼武田信玄要爭天下?他不是常說:「侵略只是為了生存」嗎?
如果有足利幕府與上杉謙信保證武田的安全,他將用什麼理由正當化侵略?

有句俗話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一個人的行為展現出他的本性,一切的藉口只是做給其他人看的包裝。
要讓武田信玄吞下這口悶氣是不可能的。
以他的才幹,他不能只擁有越後一國。上杉謙信離開越後,在西日本開創霸業。武田信玄為何不能在東日本奮鬥?
信玄忍得住一時的屈辱,是因為他還抱著有朝一日逆轉翻身的希望。

當時,真田幸隆聽了武田信玄的這一番抱負,心裡也不覺得奇怪。這的確是一個有雄心抱負的主公該說的話。
人嘛,都是力爭上游的。商人總想著賺別人的錢,官人總想著爬到別人頭上,軍人總想打敗對手,迎向勝利的榮耀。
這是一個競爭的世界。只有爬到頂端,才有不被人欺負壓榨的權利。

但想著想著,幸隆竟對自己的未來有些害怕。
因為這個世界並不只有競爭。歐洲的傳教士有句話說:「凡動刀的,必死於刀下。」
那麼競爭的人,必定被競爭淘汰。

閱歷豐富的武田信玄應該也明白這一點吧。
或許他只希望在自己摔得粉身碎骨之之前,能呼吸幾口那高處不勝寒的雲端清新空氣,才不白走了這一生。
那麼幸隆這些家臣也必須有陪葬的心理準備了。

武田信玄心中早已約定了與上杉謙信的決戰,而且下一次他必須有十足的勝算。
在此之前,與上杉合作是武田再次壯大的必要手段。
合作,只是為了未來的競爭。天下二分之後,就是武田與上杉的決戰了,不是嗎?

想到這裡,幸隆突然看見一張他認得的臉。
那張臉不屬於一個信奉競爭的人,那個人痛苦地活在這個信義掃地、實力至上的亂世。

而那個人似乎也看見了幸隆。他迅速低頭,轉入黑暗的小巷中。

幸隆曾經祈導這個人能在加賀戰場活下來。他難掩心中的興奮,正想追上前相認,卻猛然顧慮起身邊的人。

武田信玄看見這個人,會說什麼?

「你救了我一命,立了大功。回來武田家吧,想做什麼都可以。」信玄大概會這麼說。

但幸隆打從心底知道,武田家並不適合這個人。
或許對這個人最好的方式,是不要讓他再捲入權力這條不歸路。

權力配不上真田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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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01

帖子 maltz » 2013-02-08, 13:42

:on_flute: 背景音樂:88-01 - 88-06 (來源:Requiem op. 9 [Introit - Kyrie eleison] by Maurice Duruflé)

第八十八章 大盜之行也,天下圍攻

石川五右衛門轉身躲入暗巷,背靠上雨後陰濕的宅院磚牆。
他不知道怎麼會在京都碰見武田君臣。

真田幸隆大人為什麼到京都來?
他自己為什麼到京都來?

對了,他想拋棄殺戮的生活;遠離那些為了成全野心,不計一切手段與代價的武士。這不適合他。

五右衛門的體格強健,負傷的雙肩已經大半痊癒。但他再也無法成為往日那位殺敵無數的猛將。
肉體的傷疤就算能克服,他心中的對權謀與背叛的厭惡也將使他一輩子憎恨以前的自己。
他再也不想做回那個忠勇的真田八郎。

那就再叫石川五右衛門吧。

五右衛門從加賀來到京都,為的是尋找那三位在妙心寺隱居的朋友。
他們相信五右衛門,他們也值得五右衛門信任。

「喂,站開一點!」幾個張牙舞爪的僕役從宅院後門魚貫走出,手上捧著大大小小盛著飯菜的鍋盤。

但五右衛門個子大,京都房子蓋得密,巷子窄,想站開也沒辦法。

「沒地方站。」
「你這傻子,不會退出去嗎?這裡是今井彥八郎宗久大人的米莊,這條巷子是我們米莊的防火巷!別擋路!」
「今井宗久?」

五右衛門記得這個名字,他曾經有把火繩槍賣了五十貫給他。
現在回想,五十貫是他自己做武士好幾年的薪水。

「堺港開當舖的今井宗久?」
「今井大人的名諱你也敢叫?沒錯!這裡是分店!快讓開,不要找打!」

五右衛門皺著眉頭,一步步後退,讓路給這幾個神氣的僕役。
他在武田家擔任武田晴信的護衛,看過很多這樣的僕役。他們在武田晴信面前連頭都抬不起來,對平民百姓卻是另一幅嘴臉。
難道是在大人物面前卑微慣了,心裡受氣,轉而發洩在比自己地位更低的平民身上嗎?

一路後退,五右衛門竟聞到一股淡淡的酸味。

是誰十天沒洗澡?
不,臭味似乎是從鍋盤中間傳來的。

「怎麼?你想吃嗎?哼哼。」
「這是什麼?」
「宴請貴客,吃不完、餿掉的酒菜。怎麼,吃不吃?」

五右衛門的確有點餓,但也沒餓到要吃餿掉的酒菜。
再說自己做了幾年武士,也攢了不少錢帶在身上,還有武田晴信送的一錠金元寶在口袋裡。他想吃什麼,可以自己買。

「壞掉的酒菜,吃了會壞肚子。」
「哈哈,你知道就好。你不吃,有人等著吃!」
「誰要吃這個?」
「你不相信?跟過來看看!」

五右衛門將信將疑,便跟著這群僕役走。
京都雖是冠蓋雲集的一國之都,日本第一大城,真正富人居住的繁華區也僅限於皇宮、二條城與北方的寺廟一帶。沿著鴨川走,愈往南,房子愈小、愈破舊。

他們很快來到窮人區。蚊蠅飛舞,比餿掉的飯菜還要強烈好幾倍的酸臭氣味彌漫空中。
流浪漢橫七豎八睡在路邊,幾個渾身髒汙的小孩光著屁股奔跑。

「來囉!」

只聽見「咚噹、匡啷」幾聲,幾個僕役將裝著餿掉飯菜的鍋盤擺在地上。那些窮人竟像牧場餵畜生一樣,一湧而上,低頭搶食。
只見一個年輕的流浪漢搶了兩個饅頭出來,突然被另一個老的推倒在地上,出手就朝他肚子猛打,趁他抱著肚子慘叫,把他的饅頭搶走。
幾個管理秩序的目付遠遠地有看著這一切,卻沒有任何行動。

五右衛門從小看父母買米救濟窮人,但那些窮人都是安靜地排隊等待,拿到了米還禮貌地說聲謝謝。
他從沒見過今日的光景。

「他們為什麼不排隊?」
「哈。你要這些豬狗去排隊?」
「免費的東西,搶得慢了就沒了!」
「餿掉的東西,也不值得排隊吧。」
「哼,我們不浪費,肯費這勁把東西拿過來招待他們,已經是做了能上極樂世界的大功德了呢!」
「不搶就沒東西吃了嗎?這裡是京都啊…找個工作……」
「呵呵,找工作?誰會要他們?」
「他們早放棄上進,好死不如賴活!」
「就讓他們一生賴在這裡等死吧。」

幾個僕役七嘴八舌。不一會兒,游民四散而去,鍋盤裡能吃的東西都給搶光了,留下一地餿水狼籍。
剛剛被打倒的年輕人還趴在地上,正捏起地上搶漏的一粒粒白飯,胡亂往嘴理送。

五右衛門不禁搖頭嘆氣。

這世上有今井宗久這樣生意愈做愈大的商人、榮華富貴、神氣活現,為什麼還有這些飢不擇食的窮人,像畜生一樣卑賤地活著?

五右衛門想起了父母的慈善志業。
父母當年或許無法讓這些窮人一口氣擺脫貧困,但至少能給他們活下去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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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02

帖子 maltz » 2013-02-09, 07:05

注: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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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賀 御山御坊

京都公家的貴人們每次提起一向宗,總是擺出一臉厭惡與不屑。
一向宗是斂財騙色的邪教、落伍的迷信、秩序的破壞者、是日本進步的障礙。

來到北陸,卻看見一向宗信徒臉上相同的厭惡與不屑,只不過換了一個目標。
武士政權是壓榨百姓、作威作福的惡徒,是自吹自擂的思想控制者,是日本成為淨土佛國的障礙。

唯一倖免的是我們上杉家。上杉是本願寺的盟友。

我們不壓榨百姓嗎?平常我們不也強制徵收三成的米糧?
我們不作威作福嗎?誰見了上杉武士不必喊一聲「大人」?
我們不控制思想嗎?我們鼓吹的不結盟和平政策,與全日本貿易共榮,難道不影響著千萬百姓的思想?

「直江大人、山吉大人,萬分感謝北陸之戰的協助。如先前承諾,上杉的軍費由本願寺提供。」

本願寺坊主下間賴廉身後是十個裝滿銀錢的大木箱子,裡面是三萬一千貫。
豐守深吸一口氣,這孩子沒見過這麼多錢。

「感謝本願寺的誠意。希望日後兩家貿易也能為本願寺帶來繁榮。」
「那是肯定的。」

日本只剩下九個勢力,以上杉最強。我們國庫每年收入二十四萬貫,這些錢也不能算多。
內政奉行經手一整個國家的財富,我們已經習慣數字後面加的零字。

貪汙的官員只需不動聲色地取走一個零頭,就足夠自己享用一生。
為了怕日後被抓,他們或許要盡快逃走,逃離日本,去朝鮮、去大明,躲得愈遠愈好。

但我們不想離開。這裡是我們奮鬥一生的土地,這裡是我們認同的故鄉。
我們忠實地執行自己的任務,只因為我們認同這些任務,我們所做的事給自己短暫的人生帶來永恆的意義。

「本願寺尊重謙信大人的不結盟政策,但是請直江與山吉大人相信,如果戰端再起,本願寺一定站在上杉這一邊。」
「感謝。我們只希望本願寺站在正義這一邊,也努力使上杉與本願寺站在一起。」
「好的。其實淨土佛法本無所謂正邪之辨,只求從苦難中解脫,舉起武器不過是為了自衛。堅持正義就交給謙信大人負責吧,我們一定支持。」
「感謝坊主。」

本願寺不想作戰,只想單純、不受打擾地唸佛。
現在越前、加賀、能登、越中、飛驒五國都是幕府承認的本願寺領地。這目的應該能達到了吧。

也許沒這麼樂觀。
只要武士政權與一向宗繼續彼此憎恨下去,衝突的隱憂就無法化解。
注:
經過考證比對,<全面戰爭:幕府將軍二>遊戲中的一單位錢約等於兩貫(或十石)。今後將依此比例換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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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03

帖子 maltz » 2013-02-09, 09:27

「我要買米。」

五右衛門回到米莊,正門邊擺著一座一人半高的貍貓金像。
貍貓在斗笠下瞪著一雙大圓眼,舉起一隻右手,招攬著往來客戶。
精確地說,貍貓招攬的是客戶身上的錢財,全收集在貍貓背後的麻袋裡。

「行啊!客官要什麼產地、什麼等級的?要多少?」熱情的胖夥計滿臉堆笑,就像那尊貍貓像一樣。

五右衛門不知道這年頭買米也能分級了,京都就是不一樣。

「哪些米好?」
「去年筑前、筑後風調雨順,既黏又有彈性,質量最好!備前、播磨的水田也大豐收,鬆軟香甜,我個人最愛吃!這些是本店最好的米了,只賣三石一貫!」
「太貴了吧。」
「從九州運過來也要運費的嘛。如果不想付運費,就買選攝津米,本店價錢最公道,五石一貫,比原產地還便宜!」
「有沒有伊賀米?」
「呃,客官真是愛說笑,服部家連年軍隊超支,在加賀打仗都厚臉皮吃起武田的米了,哪裡有餘糧外銷呢?小店的米都是上杉家出產的西日本米。」
「你們是上杉家經營的店?」
「誤會啊,誤會!我們生意人絕對中立!是上杉兵員比例低,所以米剩得多!」

天氣熱,夥計頻頻擦汗。
戰國也有不少專對一家服務的御用商人,但是在京都做生意是不能有所偏頗的。

「那就買攝津米吧。」

五右衛門從口袋裡摸出那錠金元寶,這是武田晴信大方補償給他的。
他在武田晴信面前親口說過,要把這錢用來救濟窮人。現在是時候了。

「啊……」夥計的眼睛睜大了一倍。

這不是一般打得薄薄的、一枚一兩的小金幣,這是一斤一個的大號金元寶!

「呃,大爺全部拿來買米嗎?」
「嗯。」
「四……四百石攝津米,您確定嗎?」
「對。」

店面沒這麼多米,必須向總部調貨!
夥計伸出顫抖的雙手,接過五右衛門的金元寶,放在磅上一量,整整一斤。
突然,夥計的神色一變,從驚喜轉為驚恐。他看見了金元寶上刻的產地小字:越後上田金山。

如今大半的京都人都知道越後上田金山在誰手上。

「感謝!但請大爺您諒解,小的必須讓專家鑑定一下這金元寶的真偽,這是標準作業!」
「好。」

五右衛門不疑有他。這麼大的數目要確認一下也是合理的。

夥計飛奔出門了,留下五右衛門在米店裡來回踱步。
店內走道整齊地放著盛滿白米的大麻布袋,上面標示著各國產地:播磨、備前、筑前、筑後,甚至還有大明國進口的。

那些窮人什麼都沒得吃,這些米店裡卻有著堆積如山的餘糧,或許足夠幾百人吃上一年了。
為什麼這個世界這麼不公平?

五右衛門猛然想起石川原戰場的勝負。
沒沒無聞的人成千上萬地死去,成就了少數幾個人的不朽功名。
而數年來喪命在五右衛門手上的幾十個敵人,不也是因為打不過才被殺的嗎?
師父果心居士說五右衛門是天生的練武奇材。打不過他的人並非不為也,而是不能也。
上杉是日本最強的勢力,而武田敗退回越後一國。

武藝有高低,財富有多寡,壽命有長短,器量有大小……
也許這個世界從未公平過。天意如此。

為什麼五右衛門想讓這個世界公平些?他這麼做不是違反天道嗎?
五右衛門必須堅持做自己認為是對的事。但是讓世界更公平,真的是對的事嗎?

五右衛門不能確定。
他只能相信,相信他那行善的父母的判斷,相信千百年古聖先賢的判斷,相信神佛的眾生平等。

「在哪裡?」
「就是他!」

突然,夥計帶回來的五、六名全身白衣的高級目付!

「這個人?」
「對,就是他!!」夥計一手指向五右衛門心口

「怎麼了?」
「這金元寶是你的?」
「對。我是來買米的。
「你買米做什麼?」
「發給窮人。」
「哈哈,你是來收買人心,煽動叛亂的吧?」
「什麼煽動人心?」五右衛門哪裡懂得這一招?
「各位,找到了武田家的奸細!」
「我不……」

「我不是武田家的奸細!」這句話剛到嘴邊,卻被五右衛門的良心堵著,說不出口。因為他曾經就是武田家的奸細。

「抓住他!」
「別跑!」

五右衛門的金元寶還在他們手上,但他卻不知道怎麼開口討回來。
他只能不停地逃跑,逃離目付、逃離是非、逃離偏見,逃得愈遠愈好。
注:
一斤是十六兩。日本戰國時代一兩金元寶值五貫錢,一石米是一百五十公斤,四百石就是六萬公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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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04

帖子 maltz » 2013-02-09, 13:45

注:
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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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渡島 雜太城

佐渡島是古時貴族的流放地,比起流放一般犯人的隱岐島是高了一級。
但佐渡島的榮光卻不是沒落貴族的後代帶來的。

是鶴子銀山。十八年前,佐渡的銀礦被人偶然發現。
這也是我們來的目的。

「合作開採?」
「是的。本間大人。上杉帶來石見銀山的工匠技術,在貴島徵招礦工,替佐渡島與本間家提供源源不絕的財富。」
「那麼直江大人,開採出來的銀礦怎麼分呢?」
「一部份是支付給礦工的工資,一部份向本間大人繳交租地費。」
「唔……」

本間泰高回頭,看著五、六個滿臉狐疑,穿著樸素的家臣。
佐渡島只有萬餘居民,本間家即使遠征佔領了出羽國的一部份,也不是什麼讓人懼怕的實力。
但我們還是來了。上杉的外交是務實的,任何充實國庫的機會都必須考慮。

「租地費是固定的嗎?」
「是的,所以本間家的利潤有絕對的保證。」
「租多久的地?」
「視礦脈的蘊藏量而定。只要繼續開採仍有利潤,礦山就一直租下去。」
「但是……銀子就這麼給上杉挖走,對家臣與島民也不好交待,是嗎?」
「這倒是。或許要請本間大人在領地內做點宣傳工作。」
「宣傳工作?」
「使百姓明白上杉與本間的合作是互惠的。」
「但上杉的利潤似乎更高啊……」

當然。建礦往往必須投注一萬貫以上,自然期待著可觀的利潤。

「本間大人!在下有個建議!」
「喔?」
「本間與上杉可以考慮一起出錢經營。雖然沒有租地費,又要支付建礦支出與礦工薪資,本間卻能擁有部份的銀礦產出。」

豐守這話哪來的?是謙信主公教他這麼說的嗎?

「山吉大人帶來很新奇的想法啊。」
「不敢。只因上杉與雜賀眾聯合經營鐵砲鍛造坊也是這麼做的。」
「什麼鍛造坊?」
「鐵砲。歐洲人傳來的強大兵器,能在百步以外……」
「咳咳。」

傻孩子,還不懂得什麼場合該說什麼話。我們是和平的使者,兵器的事不能提。
當然,除非本間想買我們的鐵砲。

「總之請考慮聯合經營的方式。」 :on_sweat:
「只要本間大人同意合作,細節都是可以談的。」
「這個嘛……建礦很貴的吧?」
「擔心資金又喜歡聯合經營的話,也可以視本間的資本決定聯合經營的比例,或許可以使用合資與租地混合的模式。此外,上杉可以先墊款不足的部份,本間日後再支付差額,對合夥人利息錢應該會算得便宜些吧……」
「豐守,請不要用細節迷惑本間大人。」
「對不起……」
「好像很複雜啊。」
「細節可以讓我們家臣慢慢談。本間大人只需要了解到上杉的誠意,一定要達成讓大人們滿意的結果。」

我們究竟是外交人還是生意人呢?或許在不結盟的外交原則下,維持和平、推展貿易其實就是一筆互利的生意。
因為成為合夥人而互相了解,因為互相了解而尊重彼此的需要。

「看在家父曾經出兵幫助謙信公的父親,直江大人、山吉大人能給個優厚的條件嗎?之前一時被小人矇蔽了良心,與武田同盟實在是無比悔恨……」
「上杉貿易一向堅守公道,但謙信大人特別交待,必須加倍回報本間家先人的情誼。無論如何,鶴子銀山每年營餘的一成將無條件供獻給本間家。」

本間泰高與家臣們笑顏逐開。
其實為了簽成合約,稍稍讓步還需要理由嗎?

只是在獲利以外,我們的本質還是外交人。我們要為上杉累積人脈。累積維持現狀的籌碼。
維持現狀,就是和平,就是最好的互惠。
注:
佐渡的金山要到下一個世紀初才會被發現。在戰國時代佐渡只產銀,不產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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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05

帖子 maltz » 2013-02-10, 08:01

五右衛門無意挑起爭鬥,他只想取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京都庫房門禁森嚴,並有七班巡卒,日夜繞牆巡邏。
但五右衛門受過伊賀忍法的嚴格訓練。即使是京都二條城、甚至是兩軍交戰前夜的軍營重地也難不倒五右衛門。

他耐心隱身暗巷,觀察並記下巡卒的班次,挑選了一個星月無光的多雲之夜,全身黑衣,頭戴面具。
他又自制了一個簡單的定時器。以一尺沉香木為引信,末端以火繩接上一長串新年爆竹。

庫房的圍牆頗高,但附近正好有棵高大的松樹……
這種危險的東西怎麼沒移開呢?

※※※※

巡卒躲過了,高牆克服了,五右衛門距離目標寶藏只剩下一塊比拳頭還大的鐵鎖。
五右衛門沒有鑰匙,但他有工具包。什麼鎖都必須有鑰匙孔,什麼鑰匙孔都有小工具可以伸進去。
鎖大,鑰匙孔也大,還更容易點。

忍者的天職是什麼?說穿了就一個字:「偷」,主偷情報,副偷各類家寶,據說還有連侍童都偷的。
而重要的情報往往被一層鎖隔著,因此開鎖自然是伊賀忍者的基本訓練。
這技能五右衛門本以為自己一輩子也用不到。誰知道呢?

「只取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這不是偷。」五右衛門不停唸在心裡。

「喀噠」一聲,鎖開了。

五右衛門露出滿意的微笑。

庫房沒有窗子,裡面暗得很。
五右衛門準備了蠟燭。

「轟……」微弱的火光,高大的庫房,金光銀光微微閃耀。

京都庫房的寶貝真不少,牆上掛著名刀名槍,牆角擺著名兜名具足,小櫃子裡藏著珍稀茶具,書畫卷軸早堆積成一面長城,還有後面那一箱箱的金銀財寶。

五右衛門一輩子沒見過這麼多寶貝,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深吸一口氣。
除了燭火的蠟香,他還聞到銅臭味與霉味。
財寶與書畫在庫房裡放著不看不用,遲子會像酒菜一樣壞掉吧。

只要他願意,少說能帶走價值幾千貫的寶物,改善窮人的生活,還給他們做人的尊嚴。

但五右衛門想起一件事。
三年前,他在石山本願寺順手偷走島津義弘的許多寶貝……這個決定令他終身後悔慚愧。
而且當初偷走的那塊上杉軍團兵符他竟然還帶在身上!明明有機會物歸原主的,為什麼他沒有行動?
忘了。或許是他不經意地拖延。

五右衛門努力把眼光從寶物上拿開。他不是小偷,他只想取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在哪裡呢?」五右衛門大概還有半柱香的時間。

五右衛門一一打開寶箱。他不是個愛財的人,卻也迎來一次次的驚喜。珍珠、珊蝴、水晶、玉佩,無奇不有。
但五右衛門也一次次失望,他的金元寶不在裡面。

「有了!」五右衛門終於開對了寶箱:裡面是滿滿的金子!金幣、金首飾、金碗金匙金筷子、還有金元寶!

但問題來了,到底哪一個金元寶才是他的?

五右衛門猛然想起自己的金元寶上有一行小字,「越後」什麼的。
自己在米莊被指認為武田的奸細,或許是那行小字惹的禍。
換一個元寶好了。換一個一樣重的元寶,也不能說是偷吧。

也不好。元寶目標大,容易被懷疑,萬一又要鑑定,就可能再惹麻煩。不如取走等重的金幣。
壓得薄薄的橢圓型金幣每枚重一兩,他就挑十六個帶走好了。

五右衛門心中計議已定,把一枚枚金幣踹在口袋裡。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這枚金幣好輕,假的吧?

「砰!啪啪啪啪啪啪!」庫房外傳來一陣鞭炮聲,五右衛門的機關發作了!

「咚咚咚咚咚……」庫房外的走道傳來巡卒的腳步聲!

來不及了!五右衛門抓起一把金子,管它是金臉盆、金痰盂還是金尿壺,使勁往懷裡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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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06

帖子 maltz » 2013-02-10, 10:44

注:
1102.
图片
陸奧國 高水寺城

奧州管領畠山氏,是昔日室町幕府三管領畠山氏的嫡流,因為居城在陸奧國的二本松城,這一支畠山氏便自稱二本松氏。
二本松城已經被里見家奪去,二本松氏盤踞本州最東北端。

「貿易?當然。」二本松義國爽快地點頭。

「里間是上杉與二本松共同的敵人。如果謙信大人不嫌棄,就讓我們結成穩固的軍事同盟吧!」

原來是想找藉口結成同盟。
但很不幸,上杉的外交方針是不結盟。

「二本松大人的誠意我們理解,必定忠實傳達給謙信主公。但請理解上杉維護日本和平的決心,我們不與任何勢力結盟,也不與任何勢力結仇。」
「為什麼呢?與二本松一起消滅敵人里見,不是很好?」

對二本松來說是很好。
但二本松的敵人又不只有里見家。他們與服部家、今川家、還有我們前不久剛拜訪過的本間家都是敵對關係。
與二本松家同盟,就代表與上面這三家不和。

軍事同盟說得慷慨激昂,其實骨子裡都是權宜之計。
當共同的敵人瓦解,兩家盟友接壤以後,往往就是背棄同盟,刀劍相向的時候。
我們就算幫二本松打敗里見,打敗了整個東日本的敵人,換來的也不過是一個佔據整個東日本的可怕敵人。

因此,不結盟政策表面上是維護和平,骨子裡也是維持天下勢力的均衡。
上杉已經是日本最強的勢力,我們當然希望維持現狀。
這樣看來,我們也無法說自己比二本松高尚,只不過是在各自的位置做出最佳的判斷。
不過對於朝不保夕的平民來說,和平當然比戰爭值得期待。

「二本松大人,上杉的目標是追隨足利將軍,維持日本和平。結成軍事同盟,為的是共同對抗的敵人。但和平時期是沒有敵人的,因此也不需要結盟。」
「即使不需要,結成同盟也不是壞事,不是嗎?」
「結成同盟,就代表與同盟以外的勢力關係變差。這樣只是埋下戰爭的種子。二本松家的敵人其中有上杉的鄰近勢力,請諒解。」
「那就只結成對抗里見的同盟吧?你們對其他勢力保持中立也行。」
「上杉對里見其實也是中立的。」
「不不,你們已經對里見宣戰了,不是嗎?」
「十年前宣戰,一兵一卒也沒動過。理論上是敵人,卻沒有敵對的事實。」
「……好吧,我知道了,上杉謙信怕得罪人。這世道,哪有你們當好人的空間?等著看吧。」
「我們謙信主公相信這世道還有正義的空間。我們會不斷努力。就從與二本松家開展互惠貿易開始吧。」
「但既然不想作好朋友,想維持中立,為什麼還要和你們貿易?」
「為了兩家的繁榮。陸奧國的水產、生果可以在南方賣到好價錢。上杉家的絲絹、薰香、綿織品,數十種特產,一定也有二本松家感興趣的東西吧?」
「為什麼要讓上杉賺我們的錢呢?」
「並非是賺二本松家的錢。是二本松家賺西日本百姓的錢,上杉家也賺陸奧國百姓的錢。」
「陸奧百姓的錢不就是我們的錢?還不是一樣?」

怎麼會一樣?百姓繳了稅,剩下的餘錢他們要怎麼用是他們的自由。
但武士把平民看成自己的財產也是常見的事。

身為使者,我們沒有立場反駁他。
這二本松義國真不容易相信別人。
或許這就是為什麼他四處樹敵吧?也或許是二本松家四面楚歌,才造成他不輕信別人的個性。
比較起來,我們上杉是幸運的。

該怎麼說服他好呢?

「二本松大人!」

談判已經瀕臨破裂,這孩子最好不要再惹麻煩……

「二本松家的敵人不只里見家,還有今川與服部呢。寶貴的戰略布局就在眼前,請大人明察!」
「喔?」

二本松義國斜著頭,瞇眼皺眉。
寶貴的戰略布局他看不見。其實我們也看不見。

「里見、今川、服部這三家的水軍都在東海岸活動。而商船不只是運送貨物,還充當情報耳目。二本松家與上杉家達成貿易協定之後,便能藉由往來不絕於西日本與陸奧之間的商船,輕鬆探知日本東海沿岸的敵人動向!」
「哼,不會被敵船打沉嗎?」
「只要在商船上打著上杉的旗號,這三家必定不敢輕舉妄動吧?」
「嗯……」

二本松義國臉上的懷疑消失了。
的確是招好計,只要不計較二本松船員的面子就行了。

但了解今川、服部家的水軍動向有什麼用?
這兩家也不會異想天開,大舉遠征陸奧國吧?

但我們也不是二本松義國,無法體會他對未知敵對勢力的恐懼。
有句古話說:「敵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敵人在哪裡。」就是這個意思吧。

豐守出去磨練一仗回來,似乎更了解武士的內心想法。如果謙信主公能多傳授他些什麼就好了……
注:
1107.
图片

1. 其實在遊戲中,今川軍不停派出遠征軍攻擊陸奧,所以上杉-二本松的貿易的確提供了二本松義國敵軍入侵的早期警報。但即使這樣還是被登陸了。二本松家的水軍都到哪裡去了…… :on_orz:
2. 「畠」、「畑」是日文的自造漢字,意思是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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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07

帖子 maltz » 2013-02-10, 14:20

:on_flute: 背景音樂:88-07 - 88-11 (來源:Requiem op. 9 [Libera Me - In Paradisum] by Maurice Duruflé)

別人是急中生智,五右衛門卻是忙中有錯,那一晚逃出去的時候他被巡卒看見,逃了好幾里路才擺脫追兵。
聽著後面一路大喊「抓賊!」、「抓小偷!」五右衛門心裡不再唸著「這不是偷,只是拿回自己的東西」。
他的確是小偷吧。

但五右衛門以前沒想過,偷東西最大的煩惱不是偷東西的那一刻失風被抓,而是偷了東西以後怕被抓,風聲鶴戾,草木皆兵。
五右衛門必須盡快脫手所有的贓物。他的良知無法背負盜竊的罪名,他的心臟無法承受日以繼夜「人贓俱獲」的恐懼。
他連夜趕到窮人區,見一人給一件。那些窮人一開始還不相信自己手上的金幣、金器都是真的。
贓物很快發完了,五右衛門故意只留下最後一枚金幣。

京都 妙心寺

「五右衛門,這就是你的房間。」

一年多不見,昔日幼嫩的山中幸盛已經成為堂堂的男子漢。五右衛門見他筋骨雄健,應該是勤加鍛練的成果吧。

「感謝!」五右衛門雙手呈上最後一枚金幣。

「這是做什麼?」
「請收下這個做為住宿費!」
「喂喂,千萬使不得。我們哪裡是為了賺錢才歡迎五右衛門來住的?」
「妙心寺不也經營旅舍嗎?」
「妙心寺四十八院,有經營大旅舍的,有經營大茶室的,我們這裡卻只接待信得過的好朋友。這麼做就是不把我們當朋友。」

山中幸盛把金幣強塞回五右衛門手上。
這世界真奇怪。有人為了錢財寧可賭上性命,有人看到錢財還拼命搖手往外推。
那麼五右衛門是什麼樣的人呢?五右衛門為了這一枚金幣賭上性命,接著又拼命想把它推給別人。

「五右衛門現在從事什麼行業?」
「呃……我,我做慈善。我對佛祖發誓,把自己身上的東西全捐給天下窮人!這枚金幣也捐!」
「五右衛門真是好人啊!」

山中幸盛露出崇拜的眼神。

「但最近京都的壞人多,五右衛門請特別當心。」
「怎麼說?」
「京城的庫房都給盜賊攻進去了!據說他們有四、五十人的兵力,還埋伏了內應。非常厲害。現在全京都的目付如臨大敵呢。據說還從攝津請求上杉的目付來協助辦案。」
「是嘛?」

如果坦白說「京都庫房的竊賊只有一個人」,那必定是非常丟臉的事吧。

「現在京城到處都是其中一個竊賊的畫像呢。」
「真的?」
「妙心寺外牆也給亂貼了。我剛撕拿了一張,在這裡。來,咱們仔細看看盜匪長什麼樣。」
「還是不看的好。」
「看看吧,見著了才認得出來。」
「不要認出來比較好。」
「看吧,看吧。」
「不不不……」

山中幸盛剛從懷中取出畫像,就被五右衛門一把奪了過去,雙手揉成密密的一團黃紙球。

「為什麼不看呢?」 :on_sweat:
「這些目付把妙心寺當什麼了,不像話。」
「喔,是舅舅。」

立原久綱從外面回來,手上拿著一大疊黃紙。

「把妙心寺周圍全貼上竊賊的畫像了……撕了半天才把膠撕掉。」
「舅舅,五右衛門來了!」
「喔?是嗎?好久不見!」

立原久綱一見五右衛門,突然愣在原地。

「五右衛門,你的臉好像……」

還是被發現了嗎?五右衛門急急低頭,擺出一個痛苦扭曲的表情。

「五右衛門,你不用掩飾……」
「不,不是您想的那樣!」
「是嗎?可是事實擺在眼前……」
「……我只想做好人!請不要告訴目付!」
「什麼?想做好人,這很好啊。但五右衛門也應該對自己好一點嘛。」
「……對自己好一點?」
「五右衛門,你的臉瘦了一圈。」
「舅舅一說,我也這麼覺得。舅舅,五右衛門說他想做善事,把身上所有的錢財捐給窮人。」
「啊呦,不得了。難怪瘦了。」

五右衛門已經很久沒痛快地吃喝了。
是沉悶憂鬱、提心吊膽的日子過得多了吧。好不容易脫離了權謀鬥爭,卻又一腳卡進公義與公權力的狹縫之間。

「五右衛門有這份善心發願,真是難得呢。」天海也來了。

尼子這對甥舅名份上還是尼子的家臣,這也是為什麼他們要跟隨這位尼子家的遺孤隱居。

「不是什麼善心,只是做我該做的。」
「京都那些富商貴族能學學五右衛門就好了。」
「哎,上杉謙信帶頭重商,全日本的商人都發財了。只要拍武士馬屁就能飛黃騰達,還有誰要立志讀書、救濟天下呢?」
「是啊。這世界真是病了。」
「其實佛祖的時代也不比現在好。人心自古隨時受到貪念的挑戰。唯有智者才可以超脫,免去煩惱。」
「喔,主公說得是。」
「像五右衛門這樣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的義士真的太少了。」
「我沒這麼好……」
「別謙虛了。」
「唉,其實啊,我打從心裡挺佩服那偷府庫的竊賊。」
「為什麼?他們可是偷東西的賊啊!」
「哈哈,幸盛大概不知道,被偷的東西全都轉到了京都城南的窮人手中吧?」
「真的?」
「舅舅聽外面那些目付說的。」
「目付怎麼知道的?」
「窮人拿著閃亮亮的金器去典當,還不能被懷疑嗎?失竊的東西追回來一大半了。」
「……窮人成為共犯了嗎?」
「或許吧?可憐。」
「唉。」

五右衛門白忙了一場嗎?他反而害了他想幫助的人嗎?
他難過得說不出話。

「偷竊自然是造惡業,行善濟貧卻又是造善業。究竟是善是惡,只怕佛也不能明辨。」
「不管結果如何,這些竊賊沒有中飽私囊,他們是劫富濟貧的義賊!天下需要這群見義勇為的志士!」
「嗯,沒錯!偷光那些為富不仁的奸商!」
「哈哈哈……」
「惡業自己造,善業留給他人收,直到命運的審判降臨,還能甘之如飴的人,這世上必定不多吧,簡直像佛祖一樣了。」
「太偉大了……」

五右衛門本想說些什麼,又怕自己洩露了機密。
做好事真的這麼難嗎?

偷東西難道是好事嗎?偷用不到的東西給需要的人,難道是壞事嗎?

五右衛門逐漸無力分辨好事與壞事,他只能憑直覺,一往無前地做。
但他願意相信立原久綱他們的判斷:天下需要見義勇為的志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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